张耀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上海俄罗斯中亚学会常务理事

意大利民众游行反对七国峰会图GJ

七国集团峰会近日在意大利举行，其中与乌克兰危机相关的两项举措引发关注：一是七国同意通过利用俄罗斯在西方被冻结资产所产生的利息向乌克兰提供约500亿美元贷款，二是美国和日本分别同乌克兰签署双边安全协议。这些举措意味着什么？对俄乌局势会有何影响？本期论坛特请专家解读。

——编者

正如之前的峰会一样，本届七国峰会依然是对世界各地事务指指点点、肆意评说，会后声明也充满了空话套话，但值得注意的是与当前乌克兰危机相关的两项事宜。

企图建立稳定援乌机制

首先是本届峰会决定年内开始向乌克兰提供500亿美元贷款，但是正处于战火中的乌克兰显然没有能力偿还贷款。于是，七国首脑商定用俄乌冲突爆发后被冻结扣押在西方国家的约3000亿美元俄罗斯国家资产在被冻结期间产生的利息等收益来偿还贷款。此项决定引起了广泛关注。

事实上，随着俄乌战事的进展和乌克兰损失不断扩大，利用俄罗斯被西方冻结扣押的资产补偿乌克兰的想法一直在西方国家存在leyu下载。但俄罗斯与西方并不是直接交战国，直接没收动用俄罗斯国家资产存在很大的法律问题。美国在撤离阿富汗后扣押阿富汗在美国的70亿美元资产并动用其中部分资金补偿“9·11”受害者，就曾引起广泛非议。

由于俄罗斯在西方的国家资产绝大部分在欧洲国家（约2800亿美元），所以在直接动用俄罗斯被冻结资产方面美国比欧洲积极，不像欧洲需要顾虑俄罗斯的报复。欧洲国家更担心的是，如果直接动用被冻结俄罗斯资产，将对现有国际政治、经济和国际法产生巨大冲击，会极大动摇其他国家对在欧洲投资和存放各种金融资产的信心。如果其他国家因为缺乏信任而纷纷减少对欧洲投资和存放资产，将大大影响未来欧洲在世界经济金融中的地位，这种结果与直接动用被冻结俄罗斯资产所产生的利益相比是得不偿失的。

由于现在战事的胶着，西方国家必须持续向乌克兰提供大量援助才有可能稳住战局，而看不到战事尽头的对乌援助已经在西方各国内部引起越来越大的争议。对欧洲各国政府而言，今后继续以本国资金进行大规模对乌援助的难度可能越来越大。为了防止乌克兰出现严重的经济危机和社会危机，西方希望建立一个稳定的援乌机制，向乌克兰持续提供财政帮助。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七国峰会最后作出了动用被冻结俄罗斯资产产生的利息而不是本金来援助乌克兰，从而避免复杂的法律争议。但即便如此，俄罗斯也已经提出强烈反对，认为这是“盗窃行为”。

双边协议难有实质保障

本届七国峰会另一与乌克兰危机相关事宜是美日两国相继与乌克兰签署双边安全协议。其中，美国与乌克兰的双边安全协议主要内容包括如果乌克兰遭受武装袭击或威胁，美国和乌克兰高级官员将在24小时内会面，商讨应对措施，并确定乌克兰需要哪些额外防御需求，美国将在双边框架内向乌克兰国防工业发展和扩大军队的计划提供援助等，协议有效期为十年。

其实这种双边安全协议的安排最早由英国在1月与乌克兰签署，然后德法意等多个欧洲国家先后与乌克兰签署了类似协议，内容大都相似，有效期一般也都是十年，迄今已经有十多个国家与乌克兰签署此类协议。

一些欧美国家之所以开始此类安排，与战场态势变化有关。一方面，只要俄乌战事还在进行，乌克兰就难以成为北约成员国获得其需要的安全保障。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多次表示，乌克兰只有在打败俄罗斯后才能加入北约。另一方面，去年乌克兰夏季反攻受挫后，俄罗斯发起冬季反攻，到今年年初占领了乌东军事要点阿夫季夫卡，现在仍然在绵延近2000公里的战线上多个地点发起进攻，甚至重启了哈尔科夫地区的进攻。当时西方舆论普遍对战事前景表示悲观，甚至认为乌军防线有崩溃的危险。与此同时，在一些西方国家内开始出现对旷日持久的战事和没有尽头的对乌援助的各种反对声音。为了维持乌克兰的信心和保持对乌持续援助，北约内部一些具有较强经济和军事能力（如英法德意）以及有较坚决援乌政治决心的国家（如一些北欧国家和波罗的海沿岸国家）开始在北约框架之外与乌克兰签署双边安全协议，以确保即便将来以北约或欧盟名义的对乌援助可能在内部引发争议无法及时落实，也可以先启动双边框架内的对乌援助。

但是这种双边安全协议存在很多缺陷。首先它不具有自动参与的军事同盟性质，即在乌克兰遭到攻击时另一方并不会自动参战，只是会与乌克兰商讨提供各类援助。其次此类协议属于政府间行政协议，并不具备需要两国立法机构批准的双边条约的法律属性和约束力。而且有些双边协议比如美乌协议本身就有条款约定，在任何一方停止协议后协议即失效，也就是只要一方发生政府变动，取消此类协议并没有太大障碍。考虑到美国11月大选以及欧洲各国右翼极右翼势力的崛起，此类双边协议只可说是聊胜于无，很难有实质性的保障。

和平谈判才是必由之路

俄乌冲突已经进入第三年，俄乌两国人民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目前还看不到短期内战事有结束的迹象。由于俄乌战事延宕已严重影响地区和世界和平稳定，国际社会要求止战停战以及劝和促谈的呼声越来越多。

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最近都数次提出和谈的前提条件，俄罗斯要求乌克兰必须撤出乌克兰东部四州之后才能开启和谈，乌克兰则要求俄罗斯必须撤出1991年两国边界线、进行战争赔款和惩办战争罪犯。

虽然俄乌要求差距巨大，但双方显然也都意识到长期战事的伤害，因此不时发出和谈信息及和谈目标来回应国际社会的和平呼声。从这个角度观察，俄乌双方至少已经认识到很难完全依照自己的目标需求来赢得战争，战事最后必然要通过各种形式的和谈才能找到出路。虽然现在看开启和谈进程的门还很窄，门后的通道也还十分昏暗，但这是通往和平的必由之路。